【日落之城】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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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日落之城】（完）
婁尋側眸看向他, 輕聲道：“你要過去嗎？”
付松猛地抖了一下，在尤莉笑吟吟的目光下開口，語氣幹澀：“當、當然, 你、你快放了我！”
婁尋：“你想清楚了？”
付松眼睛瞪得大大的，臉龐漲紅, 聲音洪亮：“當然！”
他以為婁尋還會再拖，沒想到這回，這個女人非常利落地松開了細線。
“楞著幹嘛？不願意走？”婁尋抱臂挑眉，道。
付松回過神，立刻小跑著去了尤莉身邊, 因為跑得太急，中途還踉蹌一下。
尤莉沒有扶他，她甚至動都沒動。
付松跑來後, 尤莉微笑著看向婁尋，說話輕聲細語：“既然來了，就進來喝杯茶、吃點東西再走吧。”
她眨了下眼睛：“夜宵可好吃了。”
在她說完這句話後，婁尋明顯看到付松的冷汗下來了。
他拉了一下尤莉，小聲道：“這裏是研究所，不是家裏。而且……而且……”
尤莉奇怪地問：“有什麽區別嗎？不都是休息的地方嗎？”
付松卡了下，才壓低聲道：“這不一樣。”
尤莉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遺憾：“好吧。”
她對婁尋攤了攤手：“你也聽見了，我沒辦法留你了呢。”
付松震驚道：“她能聽見？！”
明明隔了挺遠距離, 而且他把聲音壓得非常低，幾乎可以說是氣聲了，怎麽可能聽得到？
尤莉的笑容莫測：“她可不是普通人哦~”
婁尋面無表情：“我就是個普通人。”
說完這句，她不欲再和這倆人拉扯, 直奔主題：“尤莉，你知道況博士在哪裏嗎？”
尤莉遺憾搖頭：“不知道呢。我也很想知道她在哪裏。”
婁尋眼睛微瞇。
所以, 況博士的實驗室位置，尤莉不知道，而且很想知道。可是她也是研究所的研究員，同是研究員，為什麽付松知道，尤莉卻不知道？是因為不能告訴她嗎？告訴她會產生某些嚴重後果？
婁尋：“那我可以去你的實驗室看看嗎？”
尤莉還沒有說話，付松先反應激烈地拒絕了：“不行！”
婁尋盯著他，目光如鷹隼一般迫人：“為什麽不行？”
付松頓住了，幾秒後才磕磕巴巴道：“你的問題怎麽這麽多！”
尤莉微笑著說：“阿松，不要對客人這麽兇。”
付松輕微地抖了一下，沒再說什麽了，只底氣不足地喊了一句：“快走！這裏不歡迎你！”
婁尋正準備再幹點別的，耳麥裏忽然傳來於醒的聲音，含著緊迫：“婁尋，你那邊怎麽樣？管理處這邊有一點小麻煩，明月她們發現了一處隱藏密室，但是暫時打不開，需要同時有生物研究所的密鑰才能開門。你那邊有沒有密鑰的線索？”
蘇明月之前也得了一對短距離通訊器，這時正好可以和於醒用來通話，還能讓於醒中轉從而聯系到婁尋。
婁尋不動聲色地咽回剛剛想說的話，假裝失望道：“好吧，那我之後挑個白天的時間再來拜訪。”
尤莉漆黑的瞳孔盯著她：“隨時歡迎。”
付松在旁邊張了張嘴，像是想說什麽，又不敢，最後只能悻悻閉嘴。
離開尤莉和付松的視線後，婁尋找了個沒人角落，報了一串字符，對耳麥那頭道：“你試試。”
這是她看見付松用來開最後一道內門的密碼，雖然非常覆雜，但升級之後，婁尋的精神力和體質都得到了提高，腦力也隨之得到了增強，記住這個完全不是問題。
那邊傳來輸密碼的動靜。
一會兒後——
“門開了！”是蘇明亮高興的聲音。
“開了就行，那就這樣，有事再聯絡。”婁尋說。t
她沒有離開研究所，在腦海中梳理了下進來後付松帶她走的路線，果斷選了個反方向。
既然付松那麽不想她去況博士和尤莉的實驗室，那他帶她走的路線十有八九是和這兩個地方相反的方向。
那她只要逆著走，就能去到目的地了。
研究所是典型的“外緊內送”風格，外面的防禦很嚴密，但是進了內門之後，就沒什麽機關了，婁尋一路順暢，直到被卡在第一道玻璃門外。
她思索了幾秒，輸入了第一道內門的密碼。
“滴！密碼錯誤，還有兩次機會，兩次失敗以後，將自動報警。”電子音無情地說。
錯了？婁尋想了想，又輸入最後一道內門的密碼。
“滴！密碼錯誤，還有一次機會，一次失敗以後，將自動報警。”門口再次傳來密碼錯誤提示音。
這也不對？婁尋詫異，那還能有什麽？
只剩最後一次機會讓她慎之又慎，這回她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按下。
“滴！密碼正確，門已開，請盡快進入。”電子音響起。
婁尋松了口氣，快步走進門裏，感到有點荒謬。
密碼竟然是況博士的生日嗎，難道這裏就是況博士的實驗室？還好她當初看到過況博士的生平簡介，不然這會兒就要被卡在外面了。副本可真是別出心裁，給的題又簡單又“難”。
但是出乎意料的是，進去之後，實驗室外面牌子上的字竟然是“尤莉”。
這裏是尤莉的實驗室？婁尋不可思議，尤莉實驗室的密碼是況博士的生日？？？
實驗室的門也需要密碼，這次婁尋沒怎麽思考就繼續輸入況博士的生日，門竟然也順利地開了。
……最重要的密碼竟然都是別人的生日，這種情況下，要麽是愛得深沈，要麽是恨得深沈。婁尋思索著，不知道尤莉是哪一種。
進去之後，入目所見是極致的簡白。天花板是白的，地板是白的，墻壁也是白的。
婁尋走進裏面，往旁邊看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不一樣的色彩——機器的黑與橙子的橙。
機器上是一個個小方塊，下方是一條寬敞履帶，每有一顆橙子經過時，便有一個小方塊在橙子上印一下，晦澀的圖案只在橙子皮上停留了一秒便飛快地融進去消失不見。然後小方塊轉到另一邊，由下一個小方塊繼續印刷。
橙子在輪轉，方塊也在輪轉。
婁尋皺眉上前，暴力拆開機器，看到了裏面的構造。
並不是特別覆雜：裏面也是一個類似傳送帶的結構，印刷完的小方塊會被傳送到固定區域，等著上方顏色鮮亮的“墨汁”滴下來後，再轉出去，等著印刷下一顆橙子。
婁尋盯著“墨汁”看。
這玩意兒顏色呈橙紅色，顏色鮮麗，光看外表，甚至說它像果汁也沒問題。但是婁尋看見它卻只覺得想吐，和之前吃橙子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，不同的只有這次的反應比那次嚴重得多。
看來橙子裏的“毒素”就是這玩意兒了。
每一顆成熟的橙子都會被送到這裏進行二次加工，加工後的橙子融進了汙染物的血液，有了汙染物的能量，所以人們會擁有飽腹感，但是因為汙染物的血液能量和人類基因沖突，所以人類會被汙染導致變異，就如同她在貧民窟看到的那些人。
這是婁尋目前的猜測。
婁尋找了個容器，采集了些液體進去，打算出去看看能不能讓於醒鑒定一下，又分別拿了一個蓋過“章”的橙子和一個沒蓋過“章”的橙子，準備一起拿去對比鑒定。
收好樣本後，她在實驗室裏轉了轉，但可惜的是，除此之外，實驗室並沒有其他特別的。
臺子上淩亂地放著一些草稿和筆記，從上面隱約的灰塵來看，它的主人估計已經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有碰過它們了，其他的機器也是一樣。連之前被摩挲得微微發光的機器現在都蒙上了一層灰。
兩種行為習慣並不相同，就像這個實驗室換主人了一樣。雖然後一個似乎已經在模仿前一個了，但是違和感還是很重。
婁尋按下心裏的猜測，正準備出去，就聽到耳麥裏傳來於醒的聲音：“婁尋，明月她們在密室裏找到一間囚牢！”
婁尋腳步霎時頓住，沈聲道：“裏面關著誰？”
於醒的嗓音有點幹澀：“……他說，他是基地的總長。”
--
婁尋趕到的時候，總長已經出氣多進氣少。
“我終於……等到有人來了。”他嗬嗬喘著氣，嗓音嘶啞。
看得出來，他是一直吊著一口氣等別人發現他，現在終於等到了，那口一直強撐的氣也就散了。
蘇明月沈聲道：“我核查過了，他確實是基地總長，但是很奇怪，總長都被關了這麽久，基地竟然沒人發現？”
聞言，總長眼裏出現憤恨神色：“因為——咳咳咳，那個異種，尤莉！不，它奪舍了尤莉，趁我不備囚禁我，然後用新出的橙子轉移了大家的註意力，讓大家忽略了管理處，只重視生物研究所。但是，吃了那種橙子會得橙子病，潛伏期之後人會逐漸萎縮，最多七天，就會萎縮得像橙子一樣。這種病無藥可治！”
“基地裏，絕對不止它一個異種！咳咳、咳咳咳，你們一定要馬上殺了它！一定要——殺了它！不然藍星最後一個基地也要淪陷了！”
總長手掌顫抖如篩糠，用盡最後的力氣吼道：“一定要殺了它！殺了它和它的同黨！”
他的情緒太激動，說完這兩句後便連連嗆咳，然後因為吸氣倒氣太劇烈，生生一口氣卡在嗓子眼，被噎得背過氣去。
“看來尤莉就是這個副本的A級汙染物。”婁尋沈聲道，“難怪，我第一次見她時就覺得不對勁，怎麽會有研究員的手上一點繭子都沒有？和嬰兒似的。除非，她的身體經過改造——更確切地說，變異過。”
“而且她的說話方式和習慣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，雖然看得出來努力學習了，但還是違和感太強。”於醒補充。
“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尤莉決一死戰嗎？”蘇明亮興沖沖地問。
“不，現在還不是時候。”婁尋搖頭，“我們從進入副本開始就沒有休息過，現在必須要休整一下。而且，晚上的作戰環境並不利於我們，那些樹人汙染物的根須你都看見過，在夜色裏很難辨認。”
“所以先休息一下，養精蓄銳，天亮時去找尤莉。”
“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：我們還需要安置一下總長。”婁尋說，“來個人幫忙擡一下他，搬到外面辦公室裏間的床上去，再來個人給他倒杯水。老人家年紀挺大了，不能再折騰了。”
蘇明亮撓撓頭，自覺主動地上前搬起總長的腳，和婁尋一起把他擡到休息間。
其餘人也各自忙碌起來。
以防打草驚蛇，婁尋沒有發出任何動靜。不然，萬一這座樓裏就有尤莉的人，一去通風報信，那所有計劃都會被洩露。
所有人都靜悄悄地忙著，安靜無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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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難得睡了一個飽覺，第二天天剛亮，婁尋就醒了，叫醒眾人後進裏面看了眼總長。
他還在昏睡。
“就讓他先睡著吧。”婁尋淡淡道，“等我們解決完尤莉，再回來問他更多相關的事。”
幾人出了管理處，正往生物研究所走，路上竟然見到幾個“熟人”。
竟然是自從分別後就沒再見過的周倩倩等人。
這四個人倒是一個沒少，都聚在一起，看樣子是剛從基地裏的食堂出來。
“你們去食堂吃東西了？”婁尋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四人。
氣色看起來還不錯，應該休息挺好。
吳雪：“對，剛吃完早飯。”
蘇明亮驚訝：“你們哪兒來的積分？”大家不都是差不多到的嗎？
周倩倩：“我們昨晚和你們分別沒多久就遇見基地裏外出‘打獵’的人，就一起組隊進來了。辦了身份卡後趁著天色還沒黑就去獵了些異種換積分。”
婁尋皺眉道：“你們沒吃橙子吧？”
周倩倩：“沒吃，怎麽了？橙子果然有問題？我就說都末世了，食物怎麽可能免費，免費的東西肯定有古怪。”
婁尋沈吟道：“橙子裏應該含有不明致死物，所以要吃的話盡量吃軍用密封罐頭。那個是在末世之前制造的，應該不會有問題。”不然這副本就一個能吃的都沒了。
聞言，趙海洋卻臉色慘白：“我喝了一杯橙子汁……我明明驗過了，它沒有毒！”
婁尋：“你拿什麽驗的？”
趙海洋：“道具。”
婁尋：“等級。”
趙海洋：“……B級。”
他畢竟也是個老手了，問到t這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，一副搖搖欲墜表情，婁尋瞥他一眼，看他自己明白過來了便沒再多說。
〖？怎麽就不說了，我還沒懂啊。〗
〖回樓上，因為超過道具等級的汙染物毒素是沒辦法被道具檢測出來的。這個副本裏是有A級汙染物的，但他的道具才是B級，是有檢測不出的可能的。〗
趙海洋忽然要來抓婁尋，神情癲狂：“你既然知道橙子有問題，一定知道怎麽解決對不對！”
婁尋輕而易舉躲開他，冷淡道：“不知道。這只是我的推測。”
錢富貴笑著打圓場：“大家在一個副本裏，就是隊友了，隊友之間——”
周倩倩冷漠地打斷他：“誰跟你是隊友，少給自己加戲，你要偷偷開走船丟下其他人的賬我還沒和你算呢。”
錢富貴的表情一僵，不自然地笑了下：“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……”
周倩倩冷笑一聲，於是錢富貴也不說話了。
蘇明亮沖上來，兇巴巴地攔在趙海洋和婁尋之間，示威般卷起袖子，一臉不善地盯著他。
“你可以去生物研究所或者管理處看看，沒準兒能找到解決辦法。”
話雖這麽說，但婁尋覺得能找到的可能性並不大。畢竟，如果能有解決辦法的話，貧民窟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死去了。
“別這麽看著我，”婁尋平靜地說，“沒有任何人逼你吃橙子，這是副本，不是你家。如果你做不到足夠警惕，建議以後老老實實在低級副本待著，遠離中高級副本。”
說完，不等趙海洋反應，她轉身就走。
沒走多遠，她就看見不遠處的推車，幾個士兵全副武裝、遮得嚴嚴實實地推著一輛推車，推車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，堆得很高，用一層黑布蓋著，只能看出大概輪廓。
數個推車連成一隊，朝著基地外走去。
婁尋辨認了下，覺得黑布下的玩意兒像好幾個球形堆在一起。
她莫名想到了昨晚付松拿著的黑色袋子，裏面裝的也是不知名球狀物體。
“薛梨和我跟上去看看，其他人維持原計劃去找尤莉。”婁尋說。
薛梨默不作聲地點頭，跟在她身後，兩人靜悄悄地跟在士兵後出了基地，看著他們往偏僻的地方走。
從熟悉度來看，這些士兵起碼這麽幹過十次。
推車周圍有層柵欄圍著，讓東西掉不下來，但是因為道路不平，車子難免顛簸，蓋著的東西一下又一下撞到柵欄上，發出沈悶壓抑的動靜。
婁尋註意觀察著這些士兵。
他們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出，眼神麻木，像一個個執行規定程序的機器人，沒有屬於人類的情感。只有在袋子裏的東西撞到柵欄發出聲響的時候，他們的眼珠才會動一動，驚顫地轉一轉，像是想要往推車上看，但是又不敢。
走了很久，士兵才停下。
這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一個淩亂地覆蓋著雜草的平地。
士兵們拿下腰間的鐵鍬，一言不發地開始挖起坑，一下又一下，動作熟練。
好像挖到了什麽東西，有個士兵沒忍住“嘔”了一聲，扔下鐵鍬道旁邊彎腰幹嘔，眉頭擰得死緊，表情痛苦。
旁邊小隊長打扮的士兵立刻厲聲道：“克制！”
士兵艱難點頭，嘔了好一會兒，才回到原地繼續沈默地挖土。
婁尋耐心等待著。
薛梨站在她身側的陰影裏一動不動，只偶爾會悄悄擡頭看她一眼。
挖好了大坑後，士兵們終於停下手，然後打開推車上的柵欄，把黑布連裏面的東西一股腦拽進了深坑中。
灰塵滾滾，模糊了這些人的面容，只能看到一雙雙飽含痛苦和麻木的眼睛。
婁尋皺起眉：這裏面究竟是什麽東西？
就在這時，她的衣角被輕輕拉了一下。
婁尋低頭，看到薛梨用口型無聲地道：“有東西在附近。”
在對生物的感知方面，擁有【召喚】天賦能力的薛梨僅次於於醒。
婁尋也用口型問：“是什麽？”
薛梨：“汙染物。”
婁尋：“什麽時候？”
薛梨：“士兵到這裏的時候。”
婁尋心中一跳。
這說明這些汙染物早就在這裏了，那祂們為什麽不動手？對於汙染物來說，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類應該在最美味的食物，不是嗎？
可是祂們竟然按捺住了進食的本能，祂們在等什麽？
她有了一個極其大膽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測。
士兵們蓋好土後就推著推車走了。等到他們走遠了，周圍的灌木叢和樹叢中才出現窸窸窣窣的動靜。
一只又一只汙染物出現了。
細長的根須四肢，類人的腦袋，仍舊是婁尋熟悉的樣子。說起來，從荒島到北城，除了海裏那些，其他的汙染物都長得差不多，看起來是同源。
祂們究竟是怎麽來的？是演化變異……還是生物入侵？
眼看著汙染物已經來到之前士兵所在的位置，薛梨擡頭看了眼婁尋，見她仍然專註地盯著前面不動，也跟著繼續潛伏，只是身體緊繃，警戒提到最高，時刻做好戰鬥準備。
婁尋掌心攤開，食指上的戒指隱隱發光——那是武器即將被召喚出來的前兆。
她面色冷凝地看著汙染物圍在一起，根須翻動間把士兵們鋪好的土掀起，露出下面的黑布。
黑布在汙染物的根須面前如同水豆腐一樣脆弱，輕而易舉就被撕裂，露出下面藏著的東西。
待發的攻擊頓住，婁尋瞳孔驟縮——
那竟然是一具具扭曲成球體的人類骨骼！
幹巴巴的皮包在骨頭上，骨骼呈現不正常的橙色，扭曲著纏繞在一起，圈成一個近似於籠的形狀，籠的中心，是一顆飽滿如同橙肉的橙紅色心臟。
這就是婁尋看見的“球體”。
竟然真的猜對了。婁尋眼神陰沈，汙染物的食物，就是得了“橙子病”的人類。
只見汙染物迫不及待地伸出根須纏住那顆心臟，拽出，如同品嘗絕世美味那樣正要把它放進嘴裏，一個突如其來的東西打偏了祂的頭，劃開祂的嘴，讓祂快要吃到嘴的食物飛了出去。
汙染物立刻扭頭朝攻擊來源看去，然而祂只來得及看到一道殘影，眼前景象便已顛倒。
等到看到自己的無頭屍體，祂才意識到自己是被割頭了。
割頭的女人手段兇殘狠辣，一張美貌的臉上毫無表情，一刀旋出收割頭顱後，下一秒便毫不猶豫地掏出源晶，徹底粉碎汙染物斷肢重來的可能性，讓祂死得透徹。
薛梨身邊站著一棵枝條伸展的柳樹，纖長的柳條如同鞭子一樣抽飛每個試圖靠近的汙染物。
薛梨觀察了一下，主動和召喚物溝通，控制好力道和準頭，讓被抽飛的汙染物每次都能正好撞上婁尋刀尖，被她收下性命。
這些汙染物的實力普遍不是很高，最高的只有B級，大多數還是C級。婁尋和薛梨都是能和A級汙染物單打獨鬥的實力，對付這些中低級的汙染物手到擒來。加上默契的配合，兩人不久就解決了在場所有汙染物。
“這裏不能久留。”婁尋面色凝重地看著地上的屍骨，“這種心臟對汙染物恐怕有非同尋常的吸引力，如果它們一直放在這裏，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新的汙染物過來覓食。”
“把他們的遺體埋好後我們就立刻離開這裏。”
薛梨指揮著柳樹，讓柳樹把柳條聚在一起當掃帚用，把土壤掃了回去，蓋住這些屍骨。
雖然可能還會被新的汙染物扒開，但她們人手有限，暫時只能先這樣了，好歹先入土為安，不要曝屍荒野。
在離開荒地前往基地的過程中，婁尋收到了蘇明月的通話。
她嚴肅地說：“尤莉不見了，生物研究所裏沒有她，我們問了別的研究員，她們說尤莉出去了。”
婁尋：“出去？去哪兒？”
蘇明月：“不清楚，只知道是基地外。”
“啊，你在找我嗎？”身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輕飄飄的聲音，很耳熟。
婁尋平靜地說：“不用找了，她在我這裏。”
開口的同時她已經迅速轉身，正好和尤莉笑吟吟的視線對上。
“你找我幹嘛呢？”尤莉仍舊是微笑著的。
婁尋冷漠地說：“應該是我問你來這裏幹嘛。”
聞言，尤莉眨了眨眼睛，語氣俏皮：“昨晚沒吃飽，餓了，出來找點吃的。”
婁尋立刻想到昨晚付松手裏袋子裏的球形物體，忍著反胃沖動問：“是因為橙子病死去的人類？”
尤莉的神情很天真：“對呀，人開始萎縮的第七天，對我們來說口感最好，因為這時候人處於將死還沒完全死透的狀態，肉質不僵硬，且營養最豐富——因為營養都濃縮得差不多了。得了橙子病的人類t對我們來說是大補的、非常美味的食物。”
婁尋：“你不裝了？”
尤莉笑得很燦爛：“你都知道了，我為什麽還要裝。說實話，這樣一直裝下去一點都沒意思，要不是那個男人總是拉著我，我早就動手了。”
婁尋神色一動：“付松？他和你什麽關系？”
尤莉：“他和我沒關系，但他和我的這具身體是夫妻關系。”
婁尋想到總長說的“奪舍”，眼中出現厭惡之色：“你奪舍了真正的‘尤莉’？”
她背在身後的另一只手現出光芒，武器已然被召出。
汙染物笑著說：“當時我身邊只有她，就只能將就一下啦。說起來這具身體的體質也太差了，我縫縫補補好久才讓它恢覆成人樣呢。”
“唉，你們人類真是奇怪，那個女人被我壓下去之前一直說我是殺了她的仇人，讓付松給她報仇，一定要殺了我，她不想以怪物的形態活下來。但是付松呢，舉著刀對準我很久，最後也沒忍心下手，就一直哭啊哭啊，哭得我煩死啦。要不是我當時沒法動，早就吃了他了。”
“不過嘛，現在看來，留著他還是有好處的，不然我的‘活字印屍術’也沒辦法順利推行。”
婁尋：“‘活字印屍術’？”
汙染物：“是呀，你們人類不是有個技術叫做‘活字印刷術’嘛，我就仿照這個改良了一下，還取了個類似的名字。怎麽樣，我學你們人類的文化還是很成功的吧。印出來的最後都是得了橙子病的屍體，營養都濃縮在心臟裏，這樣的食物才是絕頂美味。”
汙染物說著，表情十分遺憾：“我其實最想讓你吃，因為吃了你之後，我就可以晉級啦。你的血脈很優秀，我很喜歡。不過，直接吃也可以，反正我離升級——只差一點點了！”
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，汙染物的身體已經發生巨大變化，四肢遮天蔽日般伸展、張開，每一根根須都有之前的汙染物合起來那麽粗，龐大得如上百個汙染物，攻勢鋪天蓋地，淩厲無比。
薛梨正要去幫婁尋，就發現自己被包圍了，原來這個汙染物後面還跟著一個汙染物，似乎也是A級，正虎視眈眈盯著她，在頭領發出攻擊的剎那也跟著發起攻勢。
薛梨不得不停住轉而應付起幾乎近在咫尺的A級汙染物。
另一邊，婁尋和汙染物頭領打的不可開交。
B級定制武器只是一個照面就被根須抽的粉碎，完全阻擋不了汙染物的攻勢。
聯想到汙染物之前說過的話，婁尋新中微微一沈:這個汙染物，恐怕有無限接近於S級的實力。
這是她進入副本以來遇見的最強大的對手。
婁尋拿出A級的原子盾，一邊閃躲防禦，一邊耐心地等待汙染物露出破綻。
只要汙染物露出一點點破綻，她立刻就會拿出A級苗刀刺進缺口，讓汙染物受傷痛呼。
但這一次，當婁尋把刀尖刺進汙染物的心臟時，她竟然看到汙染物笑了。
婁尋腦海中警報乍響，她毫不猶豫地側身避開，同時舉起原子盾護住要害。
砰——！！！
原子盾上響起劇烈震響，連續的強力沖擊讓婁尋不得不退後一步卸掉沖力，重新站穩。
她目光凝重地看向攻擊來源的方向——一張熟悉的儒雅的臉。
只不過這張臉現在長在樹幹上。
新趕來的汙染物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橙子樹，樹葉茂盛，中間結著許多成熟的、還未完全成熟的橙子。
剛剛攻擊她的就是如炮.彈般砸來的橙子。
看來付松也被汙染了。
也是，天天和一個高級汙染物待在一起，想不被汙染都難吧。
蘇明月等人還在路上沒有趕到，婁尋深吸一口氣，迎接自己將要二打一的事實。
有了男研究員的助陣，汙染物打得更猛烈，枝條瘋了般朝婁尋抽來，而“付松”配合地砸出橙子，讓枝條把橙子抽到婁尋附近，然後猛地炸開！
如果不是婁尋有原子盾，現在已經滿身橙汁了。但即便如此，她的盾也幾乎被完全汙染，盾面已經被完全覆蓋。
這麽拖下去不行，這兩個汙染物加起來是一加一大於二的水平。
通過剛才的試探，婁尋基本能夠確認，女研究員是接近S級的實力，男研究員則是剛達到A級的實力。
那就先解決男研究員好了。婁尋眸色轉冷，把苗刀收回去，兩指之間夾著一張黃符，正是第一個副本裏得到的道具【定身符】。
【定身符】:將符咒貼在非人生物身上任意一處，可定身一秒，貼在眉心或心臟處，可定身兩秒。一次性用品。
婁尋把原子盾放在要害，硬吃了幾下攻擊來到汙染物身前，右手閃電般探出的同時左手已經切換成苗刀。
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黃符貼在♀研究員心臟處後，婁尋立刻舉起苗刀從高處悍然斬下，削掉了大片樹皮、枝葉和橙子。
男研究員立刻痛苦地慘叫起來。
婁尋一擊即中，立刻松開一只手做出敲門手勢。
篤篤——
久違的敲門聲響起。
婁尋抓住了一個惡意濃稠的光團。
【是否使用“死亡”debuff？】
婁尋彎唇，輕輕叩下。
當然——確定。
下一刻，橙子樹一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，枝葉變黃墜落，橙子幹癟收縮無力掉落。
須臾間，橙子樹便已枯萎死亡。
婁尋的精神力一下消耗大半，但她不僅毫不在乎，還滿意地勾起唇角，看向♀研究員。
“到你了。”她輕聲說。
【“脆弱”debuff已使用。】
【“虛弱”debuff已使用。】
系統提示音接連不斷響起，婁尋的臉色愈來愈蒼白，眼神卻愈來愈明亮。
“哢——”隨著枝幹被折斷，源晶被掏出，汙染物終於軟軟地倒了下去。
婁尋額上汗珠滾落，唇色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。
“不管你是誰——滾出我的家園。”她冷冷道。
瀕死的汙染物卻笑了:“你以為你是贏了嗎？”
婁尋眼神微微一變，心中出現不好預感，但仍然保持臉色鎮定:“怎麽？難道現在躺在地上快死的不是你？”
汙染物笑著說:“是我，可是況天星也快死了。我親眼看見她吃下去的，哈哈哈！”
婁尋:“你這麽恨她？連密碼都和她有關。而且她有最周全的保護，怎麽可能會死。”
汙染物:“不，怎麽會，我很喜歡她，她差一點點就能研究出對付我們的藥劑了。真是個了不起的人類啊，所以我才想邀請她和我一起永生，就像——等等，你為什麽還在！”
下一秒，汙染物的表情忽然變了，變得溫婉而哀傷，那張人類面孔上終於出現了人類的神情。
“謝謝您。”她說。
婁尋凝視著她:“尤莉？”
這樣的語氣和這樣的表情，不是沒有人性的汙染物能做出來的。
她掙紮著想起身，奈何傷勢太重無法做到，只能對婁尋笑了笑:“是我。抱歉，讓您看笑話了。”
婁尋搖頭:“沒有，你很堅強，竟然能撐到現在。”
看來，真正的尤莉才是這個副本的鬼怪，沒想到竟然被壓制成了這樣。
“請您盡快趕回基地。”尤莉認真地說，“我能看到祂的一部分記憶，前不久祂發動了內鬥，汙染物偽裝的人現在正在攻打基地，基地……已經快撐不住了。”
婁尋臉色一變:“我立刻回去。”
正好薛梨這時也解決了對手。
“您走吧，不用顧及我。”尤莉溫柔地說，“我有阿松陪著。雖然他被汙染，誤入歧途，但……”
她自嘲地笑了下，沒再說什麽。
時間緊急，婁尋只能道:“那你保重，解決完了我再回來給你們下葬。”
婁尋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心急過。
薛梨看著她蒼白的臉，忍不住道:“其實你不用這麽趕，以我對況博士的了解，以史書上的記載來看，就算你綁她上飛船，她也不會去的，她會告訴你她已經沒救了，必死之癥，上去也只是浪費名額。”
婁尋臉色難看:“不試試怎麽知道。”
雖然她心裏知道薛梨說的是對的，但還是很難受。
那麽溫柔又厲害的人，要孤零零地死在汙染物包圍中。
果然還是遲了一步。
婁尋到的時候，基地已經被攻破，裏面硝煙彌漫，到處是激烈戰鬥後的痕跡。
況天星院士站在操控臺前，啟動了承載人類最後希望的方舟。
那張素白的臉上是熟悉的神情，溫柔而眷戀t。
地面緩緩裂開，方舟滑行而出，開始啟動，距離發射還需十秒。
動靜吸引了汙染物的註意，祂們紛紛朝這邊而來。
廣播開始讀秒。
【10。】
況天星院士聽到大批汙染物奔來的震動聲。
【9。】
第一只汙染物出現在地表坑洞邊緣。
【8。】
第一只汙染物跳下來。
【7。】
方舟塗層是特制的隔絕氣息，讓汙染物厭惡的東西，所以汙染物對它不感興趣，轉而趴上了操控室的特制玻璃門。
【6。】
玻璃門上趴滿了汙染物。
【5。】
操控室被汙染物包圍了。
【4。】
玻璃門上出現裂紋。
【3。】
操控室的門被破開。
【2。】
汙染物一湧而入。
【1。】
蜂擁而至的汙染物徹底破壞了廣播。
廣播讀至最後一秒時徹底報廢。
但這已經夠了。
第一只汙染物咬住況天星院士脖頸時，她按下了【發射】按鈕。
“人類文明，發射。”
太空方舟成功發射。
況天星博士倒在血泊裏，心臟停止跳動。
婁尋趕到的那一刻，看見一個小身影蠕動著往況天星院士地遺體方向挪動。
她仔細辨認了下，看到是那個曾經受過況天星院士幫助的小女孩。她的四肢已經變形了，無法走路，顯然生命快要走到盡頭。
她手腳並用，艱難地爬到況天星院士旁邊，費力擠進趴在況天星身上啃食的汙染物和況天星之間，從懷裏掏出什麽蓋在了況天星院士身上和臉上，然後緊緊抱住她，代替她被啃食。
婁尋怔住了。
蓋在況天星院士身上的，分明是她曾給小女孩橙子時用來包著的那件白大褂。
白大褂被血染紅了。
婁尋殺了這些汙染物，為她們安葬。
擡起頭時，明明是白天，卻能看見隱約的星星，明亮耀眼。
星球遷徙距今已千年。
千年之後，當後人看到耀眼的繁星時，還會有人想起她嗎？
當然會。婁尋想。
星星閃耀時，也是人類文明閃耀時。
眼前景象漸漸暗下，變得朦朧而又遙遠，如同黃昏落下帷幕。
唯有星星仍舊那麽亮，光芒依舊閃耀奪目。
系統提示音響起:
“【日落之城】副本已完成。”
“本次評分：S。”
“獎勵正在結算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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婁尋側眸看向他, 輕聲道：“你要過去嗎？”
付松猛地抖了一下，在尤莉笑吟吟的目光下開口，語氣幹澀：“當、當然, 你、你快放了我！”
婁尋：“你想清楚了？”
付松眼睛瞪得大大的，臉龐漲紅, 聲音洪亮：“當然！”
他以為婁尋還會再拖，沒想到這回，這個女人非常利落地松開了細線。
“楞著幹嘛？不願意走？”婁尋抱臂挑眉，道。
付松回過神，立刻小跑著去了尤莉身邊, 因為跑得太急，中途還踉蹌一下。
尤莉沒有扶他，她甚至動都沒動。
付松跑來後, 尤莉微笑著看向婁尋，說話輕聲細語：“既然來了，就進來喝杯茶、吃點東西再走吧。”
她眨了下眼睛：“夜宵可好吃了。”
在她說完這句話後，婁尋明顯看到付松的冷汗下來了。
他拉了一下尤莉，小聲道：“這裏是研究所，不是家裏。而且……而且……”
尤莉奇怪地問：“有什麽區別嗎？不都是休息的地方嗎？”
付松卡了下，才壓低聲道：“這不一樣。”
尤莉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遺憾：“好吧。”
她對婁尋攤了攤手：“你也聽見了，我沒辦法留你了呢。”
付松震驚道：“她能聽見？！”
明明隔了挺遠距離, 而且他把聲音壓得非常低，幾乎可以說是氣聲了，怎麽可能聽得到？
尤莉的笑容莫測：“她可不是普通人哦~”
婁尋面無表情：“我就是個普通人。”
說完這句，她不欲再和這倆人拉扯, 直奔主題：“尤莉，你知道況博士在哪裏嗎？”
尤莉遺憾搖頭：“不知道呢。我也很想知道她在哪裏。”
婁尋眼睛微瞇。
所以, 況博士的實驗室位置，尤莉不知道，而且很想知道。可是她也是研究所的研究員，同是研究員，為什麽付松知道，尤莉卻不知道？是因為不能告訴她嗎？告訴她會產生某些嚴重後果？
婁尋：“那我可以去你的實驗室看看嗎？”
尤莉還沒有說話，付松先反應激烈地拒絕了：“不行！”
婁尋盯著他，目光如鷹隼一般迫人：“為什麽不行？”
付松頓住了，幾秒後才磕磕巴巴道：“你的問題怎麽這麽多！”
尤莉微笑著說：“阿松，不要對客人這麽兇。”
付松輕微地抖了一下，沒再說什麽了，只底氣不足地喊了一句：“快走！這裏不歡迎你！”
婁尋正準備再幹點別的，耳麥裏忽然傳來於醒的聲音，含著緊迫：“婁尋，你那邊怎麽樣？管理處這邊有一點小麻煩，明月她們發現了一處隱藏密室，但是暫時打不開，需要同時有生物研究所的密鑰才能開門。你那邊有沒有密鑰的線索？”
蘇明月之前也得了一對短距離通訊器，這時正好可以和於醒用來通話，還能讓於醒中轉從而聯系到婁尋。
婁尋不動聲色地咽回剛剛想說的話，假裝失望道：“好吧，那我之後挑個白天的時間再來拜訪。”
尤莉漆黑的瞳孔盯著她：“隨時歡迎。”
付松在旁邊張了張嘴，像是想說什麽，又不敢，最後只能悻悻閉嘴。
離開尤莉和付松的視線後，婁尋找了個沒人角落，報了一串字符，對耳麥那頭道：“你試試。”
這是她看見付松用來開最後一道內門的密碼，雖然非常覆雜，但升級之後，婁尋的精神力和體質都得到了提高，腦力也隨之得到了增強，記住這個完全不是問題。
那邊傳來輸密碼的動靜。
一會兒後——
“門開了！”是蘇明亮高興的聲音。
“開了就行，那就這樣，有事再聯絡。”婁尋說。t
她沒有離開研究所，在腦海中梳理了下進來後付松帶她走的路線，果斷選了個反方向。
既然付松那麽不想她去況博士和尤莉的實驗室，那他帶她走的路線十有八九是和這兩個地方相反的方向。
那她只要逆著走，就能去到目的地了。
研究所是典型的“外緊內送”風格，外面的防禦很嚴密，但是進了內門之後，就沒什麽機關了，婁尋一路順暢，直到被卡在第一道玻璃門外。
她思索了幾秒，輸入了第一道內門的密碼。
“滴！密碼錯誤，還有兩次機會，兩次失敗以後，將自動報警。”電子音無情地說。
錯了？婁尋想了想，又輸入最後一道內門的密碼。
“滴！密碼錯誤，還有一次機會，一次失敗以後，將自動報警。”門口再次傳來密碼錯誤提示音。
這也不對？婁尋詫異，那還能有什麽？
只剩最後一次機會讓她慎之又慎，這回她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按下。
“滴！密碼正確，門已開，請盡快進入。”電子音響起。
婁尋松了口氣，快步走進門裏，感到有點荒謬。
密碼竟然是況博士的生日嗎，難道這裏就是況博士的實驗室？還好她當初看到過況博士的生平簡介，不然這會兒就要被卡在外面了。副本可真是別出心裁，給的題又簡單又“難”。
但是出乎意料的是，進去之後，實驗室外面牌子上的字竟然是“尤莉”。
這裏是尤莉的實驗室？婁尋不可思議，尤莉實驗室的密碼是況博士的生日？？？
實驗室的門也需要密碼，這次婁尋沒怎麽思考就繼續輸入況博士的生日，門竟然也順利地開了。
……最重要的密碼竟然都是別人的生日，這種情況下，要麽是愛得深沈，要麽是恨得深沈。婁尋思索著，不知道尤莉是哪一種。
進去之後，入目所見是極致的簡白。天花板是白的，地板是白的，墻壁也是白的。
婁尋走進裏面，往旁邊看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不一樣的色彩——機器的黑與橙子的橙。
機器上是一個個小方塊，下方是一條寬敞履帶，每有一顆橙子經過時，便有一個小方塊在橙子上印一下，晦澀的圖案只在橙子皮上停留了一秒便飛快地融進去消失不見。然後小方塊轉到另一邊，由下一個小方塊繼續印刷。
橙子在輪轉，方塊也在輪轉。
婁尋皺眉上前，暴力拆開機器，看到了裏面的構造。
並不是特別覆雜：裏面也是一個類似傳送帶的結構，印刷完的小方塊會被傳送到固定區域，等著上方顏色鮮亮的“墨汁”滴下來後，再轉出去，等著印刷下一顆橙子。
婁尋盯著“墨汁”看。
這玩意兒顏色呈橙紅色，顏色鮮麗，光看外表，甚至說它像果汁也沒問題。但是婁尋看見它卻只覺得想吐，和之前吃橙子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，不同的只有這次的反應比那次嚴重得多。
看來橙子裏的“毒素”就是這玩意兒了。
每一顆成熟的橙子都會被送到這裏進行二次加工，加工後的橙子融進了汙染物的血液，有了汙染物的能量，所以人們會擁有飽腹感，但是因為汙染物的血液能量和人類基因沖突，所以人類會被汙染導致變異，就如同她在貧民窟看到的那些人。
這是婁尋目前的猜測。
婁尋找了個容器，采集了些液體進去，打算出去看看能不能讓於醒鑒定一下，又分別拿了一個蓋過“章”的橙子和一個沒蓋過“章”的橙子，準備一起拿去對比鑒定。
收好樣本後，她在實驗室裏轉了轉，但可惜的是，除此之外，實驗室並沒有其他特別的。
臺子上淩亂地放著一些草稿和筆記，從上面隱約的灰塵來看，它的主人估計已經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有碰過它們了，其他的機器也是一樣。連之前被摩挲得微微發光的機器現在都蒙上了一層灰。
兩種行為習慣並不相同，就像這個實驗室換主人了一樣。雖然後一個似乎已經在模仿前一個了，但是違和感還是很重。
婁尋按下心裏的猜測，正準備出去，就聽到耳麥裏傳來於醒的聲音：“婁尋，明月她們在密室裏找到一間囚牢！”
婁尋腳步霎時頓住，沈聲道：“裏面關著誰？”
於醒的嗓音有點幹澀：“……他說，他是基地的總長。”
--
婁尋趕到的時候，總長已經出氣多進氣少。
“我終於……等到有人來了。”他嗬嗬喘著氣，嗓音嘶啞。
看得出來，他是一直吊著一口氣等別人發現他，現在終於等到了，那口一直強撐的氣也就散了。
蘇明月沈聲道：“我核查過了，他確實是基地總長，但是很奇怪，總長都被關了這麽久，基地竟然沒人發現？”
聞言，總長眼裏出現憤恨神色：“因為——咳咳咳，那個異種，尤莉！不，它奪舍了尤莉，趁我不備囚禁我，然後用新出的橙子轉移了大家的註意力，讓大家忽略了管理處，只重視生物研究所。但是，吃了那種橙子會得橙子病，潛伏期之後人會逐漸萎縮，最多七天，就會萎縮得像橙子一樣。這種病無藥可治！”
“基地裏，絕對不止它一個異種！咳咳、咳咳咳，你們一定要馬上殺了它！一定要——殺了它！不然藍星最後一個基地也要淪陷了！”
總長手掌顫抖如篩糠，用盡最後的力氣吼道：“一定要殺了它！殺了它和它的同黨！”
他的情緒太激動，說完這兩句後便連連嗆咳，然後因為吸氣倒氣太劇烈，生生一口氣卡在嗓子眼，被噎得背過氣去。
“看來尤莉就是這個副本的A級汙染物。”婁尋沈聲道，“難怪，我第一次見她時就覺得不對勁，怎麽會有研究員的手上一點繭子都沒有？和嬰兒似的。除非，她的身體經過改造——更確切地說，變異過。”
“而且她的說話方式和習慣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，雖然看得出來努力學習了，但還是違和感太強。”於醒補充。
“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尤莉決一死戰嗎？”蘇明亮興沖沖地問。
“不，現在還不是時候。”婁尋搖頭，“我們從進入副本開始就沒有休息過，現在必須要休整一下。而且，晚上的作戰環境並不利於我們，那些樹人汙染物的根須你都看見過，在夜色裏很難辨認。”
“所以先休息一下，養精蓄銳，天亮時去找尤莉。”
“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：我們還需要安置一下總長。”婁尋說，“來個人幫忙擡一下他，搬到外面辦公室裏間的床上去，再來個人給他倒杯水。老人家年紀挺大了，不能再折騰了。”
蘇明亮撓撓頭，自覺主動地上前搬起總長的腳，和婁尋一起把他擡到休息間。
其餘人也各自忙碌起來。
以防打草驚蛇，婁尋沒有發出任何動靜。不然，萬一這座樓裏就有尤莉的人，一去通風報信，那所有計劃都會被洩露。
所有人都靜悄悄地忙著，安靜無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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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難得睡了一個飽覺，第二天天剛亮，婁尋就醒了，叫醒眾人後進裏面看了眼總長。
他還在昏睡。
“就讓他先睡著吧。”婁尋淡淡道，“等我們解決完尤莉，再回來問他更多相關的事。”
幾人出了管理處，正往生物研究所走，路上竟然見到幾個“熟人”。
竟然是自從分別後就沒再見過的周倩倩等人。
這四個人倒是一個沒少，都聚在一起，看樣子是剛從基地裏的食堂出來。
“你們去食堂吃東西了？”婁尋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四人。
氣色看起來還不錯，應該休息挺好。
吳雪：“對，剛吃完早飯。”
蘇明亮驚訝：“你們哪兒來的積分？”大家不都是差不多到的嗎？
周倩倩：“我們昨晚和你們分別沒多久就遇見基地裏外出‘打獵’的人，就一起組隊進來了。辦了身份卡後趁著天色還沒黑就去獵了些異種換積分。”
婁尋皺眉道：“你們沒吃橙子吧？”
周倩倩：“沒吃，怎麽了？橙子果然有問題？我就說都末世了，食物怎麽可能免費，免費的東西肯定有古怪。”
婁尋沈吟道：“橙子裏應該含有不明致死物，所以要吃的話盡量吃軍用密封罐頭。那個是在末世之前制造的，應該不會有問題。”不然這副本就一個能吃的都沒了。
聞言，趙海洋卻臉色慘白：“我喝了一杯橙子汁……我明明驗過了，它沒有毒！”
婁尋：“你拿什麽驗的？”
趙海洋：“道具。”
婁尋：“等級。”
趙海洋：“……B級。”
他畢竟也是個老手了，問到t這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，一副搖搖欲墜表情，婁尋瞥他一眼，看他自己明白過來了便沒再多說。
〖？怎麽就不說了，我還沒懂啊。〗
〖回樓上，因為超過道具等級的汙染物毒素是沒辦法被道具檢測出來的。這個副本裏是有A級汙染物的，但他的道具才是B級，是有檢測不出的可能的。〗
趙海洋忽然要來抓婁尋，神情癲狂：“你既然知道橙子有問題，一定知道怎麽解決對不對！”
婁尋輕而易舉躲開他，冷淡道：“不知道。這只是我的推測。”
錢富貴笑著打圓場：“大家在一個副本裏，就是隊友了，隊友之間——”
周倩倩冷漠地打斷他：“誰跟你是隊友，少給自己加戲，你要偷偷開走船丟下其他人的賬我還沒和你算呢。”
錢富貴的表情一僵，不自然地笑了下：“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……”
周倩倩冷笑一聲，於是錢富貴也不說話了。
蘇明亮沖上來，兇巴巴地攔在趙海洋和婁尋之間，示威般卷起袖子，一臉不善地盯著他。
“你可以去生物研究所或者管理處看看，沒準兒能找到解決辦法。”
話雖這麽說，但婁尋覺得能找到的可能性並不大。畢竟，如果能有解決辦法的話，貧民窟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死去了。
“別這麽看著我，”婁尋平靜地說，“沒有任何人逼你吃橙子，這是副本，不是你家。如果你做不到足夠警惕，建議以後老老實實在低級副本待著，遠離中高級副本。”
說完，不等趙海洋反應，她轉身就走。
沒走多遠，她就看見不遠處的推車，幾個士兵全副武裝、遮得嚴嚴實實地推著一輛推車，推車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，堆得很高，用一層黑布蓋著，只能看出大概輪廓。
數個推車連成一隊，朝著基地外走去。
婁尋辨認了下，覺得黑布下的玩意兒像好幾個球形堆在一起。
她莫名想到了昨晚付松拿著的黑色袋子，裏面裝的也是不知名球狀物體。
“薛梨和我跟上去看看，其他人維持原計劃去找尤莉。”婁尋說。
薛梨默不作聲地點頭，跟在她身後，兩人靜悄悄地跟在士兵後出了基地，看著他們往偏僻的地方走。
從熟悉度來看，這些士兵起碼這麽幹過十次。
推車周圍有層柵欄圍著，讓東西掉不下來，但是因為道路不平，車子難免顛簸，蓋著的東西一下又一下撞到柵欄上，發出沈悶壓抑的動靜。
婁尋註意觀察著這些士兵。
他們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出，眼神麻木，像一個個執行規定程序的機器人，沒有屬於人類的情感。只有在袋子裏的東西撞到柵欄發出聲響的時候，他們的眼珠才會動一動，驚顫地轉一轉，像是想要往推車上看，但是又不敢。
走了很久，士兵才停下。
這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一個淩亂地覆蓋著雜草的平地。
士兵們拿下腰間的鐵鍬，一言不發地開始挖起坑，一下又一下，動作熟練。
好像挖到了什麽東西，有個士兵沒忍住“嘔”了一聲，扔下鐵鍬道旁邊彎腰幹嘔，眉頭擰得死緊，表情痛苦。
旁邊小隊長打扮的士兵立刻厲聲道：“克制！”
士兵艱難點頭，嘔了好一會兒，才回到原地繼續沈默地挖土。
婁尋耐心等待著。
薛梨站在她身側的陰影裏一動不動，只偶爾會悄悄擡頭看她一眼。
挖好了大坑後，士兵們終於停下手，然後打開推車上的柵欄，把黑布連裏面的東西一股腦拽進了深坑中。
灰塵滾滾，模糊了這些人的面容，只能看到一雙雙飽含痛苦和麻木的眼睛。
婁尋皺起眉：這裏面究竟是什麽東西？
就在這時，她的衣角被輕輕拉了一下。
婁尋低頭，看到薛梨用口型無聲地道：“有東西在附近。”
在對生物的感知方面，擁有【召喚】天賦能力的薛梨僅次於於醒。
婁尋也用口型問：“是什麽？”
薛梨：“汙染物。”
婁尋：“什麽時候？”
薛梨：“士兵到這裏的時候。”
婁尋心中一跳。
這說明這些汙染物早就在這裏了，那祂們為什麽不動手？對於汙染物來說，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類應該在最美味的食物，不是嗎？
可是祂們竟然按捺住了進食的本能，祂們在等什麽？
她有了一個極其大膽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測。
士兵們蓋好土後就推著推車走了。等到他們走遠了，周圍的灌木叢和樹叢中才出現窸窸窣窣的動靜。
一只又一只汙染物出現了。
細長的根須四肢，類人的腦袋，仍舊是婁尋熟悉的樣子。說起來，從荒島到北城，除了海裏那些，其他的汙染物都長得差不多，看起來是同源。
祂們究竟是怎麽來的？是演化變異……還是生物入侵？
眼看著汙染物已經來到之前士兵所在的位置，薛梨擡頭看了眼婁尋，見她仍然專註地盯著前面不動，也跟著繼續潛伏，只是身體緊繃，警戒提到最高，時刻做好戰鬥準備。
婁尋掌心攤開，食指上的戒指隱隱發光——那是武器即將被召喚出來的前兆。
她面色冷凝地看著汙染物圍在一起，根須翻動間把士兵們鋪好的土掀起，露出下面的黑布。
黑布在汙染物的根須面前如同水豆腐一樣脆弱，輕而易舉就被撕裂，露出下面藏著的東西。
待發的攻擊頓住，婁尋瞳孔驟縮——
那竟然是一具具扭曲成球體的人類骨骼！
幹巴巴的皮包在骨頭上，骨骼呈現不正常的橙色，扭曲著纏繞在一起，圈成一個近似於籠的形狀，籠的中心，是一顆飽滿如同橙肉的橙紅色心臟。
這就是婁尋看見的“球體”。
竟然真的猜對了。婁尋眼神陰沈，汙染物的食物，就是得了“橙子病”的人類。
只見汙染物迫不及待地伸出根須纏住那顆心臟，拽出，如同品嘗絕世美味那樣正要把它放進嘴裏，一個突如其來的東西打偏了祂的頭，劃開祂的嘴，讓祂快要吃到嘴的食物飛了出去。
汙染物立刻扭頭朝攻擊來源看去，然而祂只來得及看到一道殘影，眼前景象便已顛倒。
等到看到自己的無頭屍體，祂才意識到自己是被割頭了。
割頭的女人手段兇殘狠辣，一張美貌的臉上毫無表情，一刀旋出收割頭顱後，下一秒便毫不猶豫地掏出源晶，徹底粉碎汙染物斷肢重來的可能性，讓祂死得透徹。
薛梨身邊站著一棵枝條伸展的柳樹，纖長的柳條如同鞭子一樣抽飛每個試圖靠近的汙染物。
薛梨觀察了一下，主動和召喚物溝通，控制好力道和準頭，讓被抽飛的汙染物每次都能正好撞上婁尋刀尖，被她收下性命。
這些汙染物的實力普遍不是很高，最高的只有B級，大多數還是C級。婁尋和薛梨都是能和A級汙染物單打獨鬥的實力，對付這些中低級的汙染物手到擒來。加上默契的配合，兩人不久就解決了在場所有汙染物。
“這裏不能久留。”婁尋面色凝重地看著地上的屍骨，“這種心臟對汙染物恐怕有非同尋常的吸引力，如果它們一直放在這裏，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新的汙染物過來覓食。”
“把他們的遺體埋好後我們就立刻離開這裏。”
薛梨指揮著柳樹，讓柳樹把柳條聚在一起當掃帚用，把土壤掃了回去，蓋住這些屍骨。
雖然可能還會被新的汙染物扒開，但她們人手有限，暫時只能先這樣了，好歹先入土為安，不要曝屍荒野。
在離開荒地前往基地的過程中，婁尋收到了蘇明月的通話。
她嚴肅地說：“尤莉不見了，生物研究所裏沒有她，我們問了別的研究員，她們說尤莉出去了。”
婁尋：“出去？去哪兒？”
蘇明月：“不清楚，只知道是基地外。”
“啊，你在找我嗎？”身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輕飄飄的聲音，很耳熟。
婁尋平靜地說：“不用找了，她在我這裏。”
開口的同時她已經迅速轉身，正好和尤莉笑吟吟的視線對上。
“你找我幹嘛呢？”尤莉仍舊是微笑著的。
婁尋冷漠地說：“應該是我問你來這裏幹嘛。”
聞言，尤莉眨了眨眼睛，語氣俏皮：“昨晚沒吃飽，餓了，出來找點吃的。”
婁尋立刻想到昨晚付松手裏袋子裏的球形物體，忍著反胃沖動問：“是因為橙子病死去的人類？”
尤莉的神情很天真：“對呀，人開始萎縮的第七天，對我們來說口感最好，因為這時候人處於將死還沒完全死透的狀態，肉質不僵硬，且營養最豐富——因為營養都濃縮得差不多了。得了橙子病的人類t對我們來說是大補的、非常美味的食物。”
婁尋：“你不裝了？”
尤莉笑得很燦爛：“你都知道了，我為什麽還要裝。說實話，這樣一直裝下去一點都沒意思，要不是那個男人總是拉著我，我早就動手了。”
婁尋神色一動：“付松？他和你什麽關系？”
尤莉：“他和我沒關系，但他和我的這具身體是夫妻關系。”
婁尋想到總長說的“奪舍”，眼中出現厭惡之色：“你奪舍了真正的‘尤莉’？”
她背在身後的另一只手現出光芒，武器已然被召出。
汙染物笑著說：“當時我身邊只有她，就只能將就一下啦。說起來這具身體的體質也太差了，我縫縫補補好久才讓它恢覆成人樣呢。”
“唉，你們人類真是奇怪，那個女人被我壓下去之前一直說我是殺了她的仇人，讓付松給她報仇，一定要殺了我，她不想以怪物的形態活下來。但是付松呢，舉著刀對準我很久，最後也沒忍心下手，就一直哭啊哭啊，哭得我煩死啦。要不是我當時沒法動，早就吃了他了。”
“不過嘛，現在看來，留著他還是有好處的，不然我的‘活字印屍術’也沒辦法順利推行。”
婁尋：“‘活字印屍術’？”
汙染物：“是呀，你們人類不是有個技術叫做‘活字印刷術’嘛，我就仿照這個改良了一下，還取了個類似的名字。怎麽樣，我學你們人類的文化還是很成功的吧。印出來的最後都是得了橙子病的屍體，營養都濃縮在心臟裏，這樣的食物才是絕頂美味。”
汙染物說著，表情十分遺憾：“我其實最想讓你吃，因為吃了你之後，我就可以晉級啦。你的血脈很優秀，我很喜歡。不過，直接吃也可以，反正我離升級——只差一點點了！”
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，汙染物的身體已經發生巨大變化，四肢遮天蔽日般伸展、張開，每一根根須都有之前的汙染物合起來那麽粗，龐大得如上百個汙染物，攻勢鋪天蓋地，淩厲無比。
薛梨正要去幫婁尋，就發現自己被包圍了，原來這個汙染物後面還跟著一個汙染物，似乎也是A級，正虎視眈眈盯著她，在頭領發出攻擊的剎那也跟著發起攻勢。
薛梨不得不停住轉而應付起幾乎近在咫尺的A級汙染物。
另一邊，婁尋和汙染物頭領打的不可開交。
B級定制武器只是一個照面就被根須抽的粉碎，完全阻擋不了汙染物的攻勢。
聯想到汙染物之前說過的話，婁尋新中微微一沈:這個汙染物，恐怕有無限接近於S級的實力。
這是她進入副本以來遇見的最強大的對手。
婁尋拿出A級的原子盾，一邊閃躲防禦，一邊耐心地等待汙染物露出破綻。
只要汙染物露出一點點破綻，她立刻就會拿出A級苗刀刺進缺口，讓汙染物受傷痛呼。
但這一次，當婁尋把刀尖刺進汙染物的心臟時，她竟然看到汙染物笑了。
婁尋腦海中警報乍響，她毫不猶豫地側身避開，同時舉起原子盾護住要害。
砰——！！！
原子盾上響起劇烈震響，連續的強力沖擊讓婁尋不得不退後一步卸掉沖力，重新站穩。
她目光凝重地看向攻擊來源的方向——一張熟悉的儒雅的臉。
只不過這張臉現在長在樹幹上。
新趕來的汙染物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橙子樹，樹葉茂盛，中間結著許多成熟的、還未完全成熟的橙子。
剛剛攻擊她的就是如炮.彈般砸來的橙子。
看來付松也被汙染了。
也是，天天和一個高級汙染物待在一起，想不被汙染都難吧。
蘇明月等人還在路上沒有趕到，婁尋深吸一口氣，迎接自己將要二打一的事實。
有了男研究員的助陣，汙染物打得更猛烈，枝條瘋了般朝婁尋抽來，而“付松”配合地砸出橙子，讓枝條把橙子抽到婁尋附近，然後猛地炸開！
如果不是婁尋有原子盾，現在已經滿身橙汁了。但即便如此，她的盾也幾乎被完全汙染，盾面已經被完全覆蓋。
這麽拖下去不行，這兩個汙染物加起來是一加一大於二的水平。
通過剛才的試探，婁尋基本能夠確認，女研究員是接近S級的實力，男研究員則是剛達到A級的實力。
那就先解決男研究員好了。婁尋眸色轉冷，把苗刀收回去，兩指之間夾著一張黃符，正是第一個副本裏得到的道具【定身符】。
【定身符】:將符咒貼在非人生物身上任意一處，可定身一秒，貼在眉心或心臟處，可定身兩秒。一次性用品。
婁尋把原子盾放在要害，硬吃了幾下攻擊來到汙染物身前，右手閃電般探出的同時左手已經切換成苗刀。
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黃符貼在♀研究員心臟處後，婁尋立刻舉起苗刀從高處悍然斬下，削掉了大片樹皮、枝葉和橙子。
男研究員立刻痛苦地慘叫起來。
婁尋一擊即中，立刻松開一只手做出敲門手勢。
篤篤——
久違的敲門聲響起。
婁尋抓住了一個惡意濃稠的光團。
【是否使用“死亡”debuff？】
婁尋彎唇，輕輕叩下。
當然——確定。
下一刻，橙子樹一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，枝葉變黃墜落，橙子幹癟收縮無力掉落。
須臾間，橙子樹便已枯萎死亡。
婁尋的精神力一下消耗大半，但她不僅毫不在乎，還滿意地勾起唇角，看向♀研究員。
“到你了。”她輕聲說。
【“脆弱”debuff已使用。】
【“虛弱”debuff已使用。】
系統提示音接連不斷響起，婁尋的臉色愈來愈蒼白，眼神卻愈來愈明亮。
“哢——”隨著枝幹被折斷，源晶被掏出，汙染物終於軟軟地倒了下去。
婁尋額上汗珠滾落，唇色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。
“不管你是誰——滾出我的家園。”她冷冷道。
瀕死的汙染物卻笑了:“你以為你是贏了嗎？”
婁尋眼神微微一變，心中出現不好預感，但仍然保持臉色鎮定:“怎麽？難道現在躺在地上快死的不是你？”
汙染物笑著說:“是我，可是況天星也快死了。我親眼看見她吃下去的，哈哈哈！”
婁尋:“你這麽恨她？連密碼都和她有關。而且她有最周全的保護，怎麽可能會死。”
汙染物:“不，怎麽會，我很喜歡她，她差一點點就能研究出對付我們的藥劑了。真是個了不起的人類啊，所以我才想邀請她和我一起永生，就像——等等，你為什麽還在！”
下一秒，汙染物的表情忽然變了，變得溫婉而哀傷，那張人類面孔上終於出現了人類的神情。
“謝謝您。”她說。
婁尋凝視著她:“尤莉？”
這樣的語氣和這樣的表情，不是沒有人性的汙染物能做出來的。
她掙紮著想起身，奈何傷勢太重無法做到，只能對婁尋笑了笑:“是我。抱歉，讓您看笑話了。”
婁尋搖頭:“沒有，你很堅強，竟然能撐到現在。”
看來，真正的尤莉才是這個副本的鬼怪，沒想到竟然被壓制成了這樣。
“請您盡快趕回基地。”尤莉認真地說，“我能看到祂的一部分記憶，前不久祂發動了內鬥，汙染物偽裝的人現在正在攻打基地，基地……已經快撐不住了。”
婁尋臉色一變:“我立刻回去。”
正好薛梨這時也解決了對手。
“您走吧，不用顧及我。”尤莉溫柔地說，“我有阿松陪著。雖然他被汙染，誤入歧途，但……”
她自嘲地笑了下，沒再說什麽。
時間緊急，婁尋只能道:“那你保重，解決完了我再回來給你們下葬。”
婁尋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心急過。
薛梨看著她蒼白的臉，忍不住道:“其實你不用這麽趕，以我對況博士的了解，以史書上的記載來看，就算你綁她上飛船，她也不會去的，她會告訴你她已經沒救了，必死之癥，上去也只是浪費名額。”
婁尋臉色難看:“不試試怎麽知道。”
雖然她心裏知道薛梨說的是對的，但還是很難受。
那麽溫柔又厲害的人，要孤零零地死在汙染物包圍中。
果然還是遲了一步。
婁尋到的時候，基地已經被攻破，裏面硝煙彌漫，到處是激烈戰鬥後的痕跡。
況天星院士站在操控臺前，啟動了承載人類最後希望的方舟。
那張素白的臉上是熟悉的神情，溫柔而眷戀t。
地面緩緩裂開，方舟滑行而出，開始啟動，距離發射還需十秒。
動靜吸引了汙染物的註意，祂們紛紛朝這邊而來。
廣播開始讀秒。
【10。】
況天星院士聽到大批汙染物奔來的震動聲。
【9。】
第一只汙染物出現在地表坑洞邊緣。
【8。】
第一只汙染物跳下來。
【7。】
方舟塗層是特制的隔絕氣息，讓汙染物厭惡的東西，所以汙染物對它不感興趣，轉而趴上了操控室的特制玻璃門。
【6。】
玻璃門上趴滿了汙染物。
【5。】
操控室被汙染物包圍了。
【4。】
玻璃門上出現裂紋。
【3。】
操控室的門被破開。
【2。】
汙染物一湧而入。
【1。】
蜂擁而至的汙染物徹底破壞了廣播。
廣播讀至最後一秒時徹底報廢。
但這已經夠了。
第一只汙染物咬住況天星院士脖頸時，她按下了【發射】按鈕。
“人類文明，發射。”
太空方舟成功發射。
況天星博士倒在血泊裏，心臟停止跳動。
婁尋趕到的那一刻，看見一個小身影蠕動著往況天星院士地遺體方向挪動。
她仔細辨認了下，看到是那個曾經受過況天星院士幫助的小女孩。她的四肢已經變形了，無法走路，顯然生命快要走到盡頭。
她手腳並用，艱難地爬到況天星院士旁邊，費力擠進趴在況天星身上啃食的汙染物和況天星之間，從懷裏掏出什麽蓋在了況天星院士身上和臉上，然後緊緊抱住她，代替她被啃食。
婁尋怔住了。
蓋在況天星院士身上的，分明是她曾給小女孩橙子時用來包著的那件白大褂。
白大褂被血染紅了。
婁尋殺了這些汙染物，為她們安葬。
擡起頭時，明明是白天，卻能看見隱約的星星，明亮耀眼。
星球遷徙距今已千年。
千年之後，當後人看到耀眼的繁星時，還會有人想起她嗎？
當然會。婁尋想。
星星閃耀時，也是人類文明閃耀時。
眼前景象漸漸暗下，變得朦朧而又遙遠，如同黃昏落下帷幕。
唯有星星仍舊那麽亮，光芒依舊閃耀奪目。
系統提示音響起:
“【日落之城】副本已完成。”
“本次評分：S。”
“獎勵正在結算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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